表章炎热的十一月
“爸爸!”曲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停在学校门口的豪车车门打开,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微笑着向曲莲挥手。男人挺着啤酒肚,发际线逼近了头顶。过往的学生不禁向曲莲投来鄙夷的目光。曲莲知道他们想到了哪里,她不准备解释。所有人都说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如果不是曲莲看过他年轻时的相片,也一定会抱有相同的疑问。
“想爸爸吗,足足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中年男人笑着说。
曲莲坐到了副驾驶上,声音中难以抑制兴奋之情:“怎么今天有空来接我,找我有事?”
男人发动了汽车。“瞧你这话说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难道没事就不能见见我的宝贝女儿?”
曲莲胳膊支在车窗旁,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过:“可以啊。只是你很少来接我,大部分情况下是陈叔来接我。”
陈叔是曲莲父亲的司机。男人苦笑着:“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没办法,最近工作是在太忙。今天也是因为要处理一些文件性问题,才从外地赶回来。”
曲莲转过头,盯着男人问:“就这样?”男人点头。曲莲把头转回去,冷淡地说:“这样,所以你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了?”
男人愧疚地说:“接完你之后我就得走了,处理完文件我还得去赶下一班火车,实在抱歉呀。”
“连一个午餐都不能一起吃吗?”曲莲内心还有一丝幻想,也许男人还能记得今天时什么日子。
“不行,时间赶得急,下次,下次一定一起。”
——他果然不记得了!曲莲赌气没有去搭理男人。下次,下次是哪次?明天?后天?曲莲从小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下次。下次带你去逛街,下次带你去游乐园,下次去参加你的家长会。所有的事情都是下次。曲莲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电视上播放留守儿童的纪录片。当她看到那些孩子们坐在门口眺望远方的眼神时,忍不住哭了起来。保姆刘婶赶紧冲了过来,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只有曲莲知道自己缘何哭泣。尽管自己生活在钢筋骨架构成的都市中,仍然可以和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同类产生共鸣。他们都曾倚靠在门框上,遥望着远方——或是青山,或是高楼——期盼着能看到父母的身影。
他们都无一例外失望了,无论是过去,还是今天。
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诉说着对曲莲的想念,抱怨起工作上的种种不欢。曲莲看着窗外的风景,安静地听着。
“说起来,你有男朋友吗?”在聊天的间隙,男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没有。”曲莲回答。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学,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他……额……他有一个儿子,他希望你们两个能见一下。嗯……就是……”
曲莲代替父亲说出了那个他不想说出的词:“相亲?”
“说相亲有点言过于实,只是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聊聊天,吃一顿饭。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哈?”曲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嘲讽忍住。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点头同意:“好吧,我去。”
“太好了。”男人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期间是不是偷偷瞄向曲莲。曲莲明知道,却把头继续偏过去,既不搭话,也不看他。尴尬的气氛在喧嚣中弥漫。等到了公寓楼底时,男人如释重负地停下车。曲莲拉开车门,下车。
“好好练琴,”男人想要在嘱咐点什么,诡异的片刻沉默之后,男人尴尬地笑笑,“好好练琴。”
曲莲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曲莲的日常生活划分精确,她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严格执行者时间表的安排,睡上一下午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茶很少会发生。
这也就是她一觉醒来发现已经下午一点时自己暴跳如雷的原因。原本她应该读一本书,写上一些随笔。如果时间有空闲她还会弹上一曲练习曲。现在她却只是躺在床上,在睡梦中度过了没有意义的一上午。
她开始回忆睡前的事情。她回到家,满腹的委屈无人告知。她的保姆在初中已经被辞退了,因为父母认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将头埋入了枕头里,一直哭到进入梦乡为止。
她从床上跳起来,立刻开始梳洗打扮。钢琴课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负责教授她的人是市内一所音乐学院的讲师,年轻有名,而且长得十分帅气。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女朋友了,曲莲一定会情不自禁向他表白。即使他有了女朋友,曲莲也无法遏制对他的憧憬。
永远挂着和煦笑容的音乐才子,对正处在充满了浪漫与幻想的年纪的女孩来说,无疑是梦寐以求的完美情人。
下午两点整,曲莲打扮完毕,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老师的到来。老师一向准时,总是在两点零五分敲响房门,不差分毫。
今天的状况好像有些奇怪。直到两点过一刻,老师都没有到来。曲莲坐不住了,就在她准备给老师打电话的时候,门铃响了。曲莲兴奋地跑到门边,连门外的人是谁都没有确认就拉开门。
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她的美梦破灭了。门外站着的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
杨玉冷着脸,直愣愣地站在门外。曲莲守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打算。杨玉也没有打招呼的打算,两个人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维持着平衡。足足一分钟的大眼瞪小眼过去后,曲莲打破了沉默:“杨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杨玉取出手机,低头看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我没找错地址,我是来当音乐教师的。”
“给谁当?”
“我来代替一凡老师,他没办法来了。”
“什么!”曲莲急的差点跳起来,“他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的事情你自己问他吧,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曲莲无奈,只能让杨玉进入。曲莲指着杨玉:“你先去书房等我,我要跟一凡老师确认一点事情。”杨玉没有表示异议。等他进入书房后,曲莲立刻给老师打电话,在电话接通前新存的幻想在电话接通后碎裂的连渣都不剩。
老师充满了歉意地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抱歉呀小莲,我最近准备要出国深造了,所以不能教导你钢琴了。但是我介绍了另一个人过去。好像他还是你的同学呢。放心吧,虽然他没有读过音乐专业,但是当年他也是被人称作音乐神童。每次想到他我都感到可惜,如果当年他能选择音乐这条道路,恐怕现在已经能在维也纳音乐厅独奏了。前不久我去拜访他,还请他指点过我。那可真是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啊。总之,由他来教你,我也放心了。你可要沉下心来认真跟他学习呀。”
电话挂断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曲莲原地发呆。
“明白了吗,我可不是送上门来的骗子。确认完身份后我们就该上课了,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了。”
不知何时杨玉出现在曲莲身后。曲莲看着杨玉,眼神空洞,那是绝望却又不得不认命的眼神。她的肚子不禁开始咕咕叫起来。希望落空后空腹感更胜以往。
“好吧。”曲莲的声音带着哭腔。
“手指太僵硬了。
放轻松,不要绷着身体。
要更多投入感情。
手指交换的太慢了!”
曲莲已经连想哭的意愿都被消磨殆尽了。一首莫扎特第十钢琴奏鸣曲她反反复复弹了不知多少次,杨玉一直都不满意。他毫不留情面地指出了曲莲的问题所在,简直就像一个铁面教官。曲莲不禁开始幻想,如果是一凡老师在会怎么样?他从不会这般严厉。老师一定会温柔地指出她的不足,然后鼓励她:“来,我们再来弹一次。下一次你一定会弹得更好。”
“不行不行,完全不合格。”
——魔鬼!曲莲在心里大吼。她的手指开始发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算了,暂且先到这里,我们先休息一会。”
——终于解脱了。曲莲绷紧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弹得真的有那么烂吗?”
杨玉白了她一眼:“你应该知道你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吧。”
曲莲抢白:“我当然知道了。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过了业余七级了。而且……而且一凡老师过去从没这样批评过我。”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句已经变成了低声的抱怨。曲莲很少抱怨。
杨玉既好气又怜悯地看着她,然后说:“你最喜欢的曲子是什么?”
“班得瑞的《童年》,怎么了?”
“来,给我弹一曲。”
曲莲赌气似的坐到了琴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柔和的音乐款款而来。她弹奏的熟练极了。这首曲子难度原本就不大,曲莲的演奏虽不说完美无缺,却也让人无法做出诟病。她的演奏有些地方怪怪的,杨玉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到一曲终了,杨玉说:“这次换我来弹。”
曲莲让开,杨玉坐到了曲莲的位置。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轻触琴键。
指尖舞动,音符连绵不绝地从黑白琴键上飞出。曲莲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离开了这座城市,甚至离开了中国,离开了地球,到达了一个不知道在何地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泊旁的一家人安静祥和。孩童为了快乐而奔跑着,母亲着急地大喊。父亲却乐的哈哈大笑。这只是普通的一家人,但却是曲莲百般艳羡而不得的家庭。
他们之间的差异……已经超出了技巧方面的差别。
弹奏完毕后,杨玉没有看曲莲,他递去一张纸巾:“拿去吧,一会我们继续上课。”
——说起来,我究竟是为什么才哭呢?曲莲在内心问自己。是因为自己引以为豪的技能被另一个同龄天才轻松超越而感到愤愤不平,或是那首曲子中让自己看到了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景象呢?
下午的课剩下的时间在批评与服从中度过。直到最后,哪怕肚子饿的咕咕叫,曲莲都没有再对杨玉的教导提出抗议。
在课程结束的时候,曲莲忍不住问杨玉:“想必你一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吧。”
杨玉背上背包,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那首曲子呀,”曲莲解释说,“我的老师——一凡老师曾经对我说过,能把一首曲子弹奏好,除了技巧之外还必须倾注自己的感情。只有经历过离别的人,才能将曲子中的相思淋漓尽致的演奏出来。同样,如果童年不快乐的人,想必也没法将《童年》演奏的如此传神吧?”
出乎曲莲的意料,杨玉干脆的回答:“我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
“实在抱歉,过去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杨玉的表情毫无变化,简直就像机械一样精密冷漠。
曲莲无奈地摇摇头:“你住在哪里,一会会有人来接我,也许能顺便载你一程。”
杨玉说出他的住址。
——也许我这一辈子的巧合都出现在了这两天吧。曲莲这样想到。
从小开始,就有人说步宵美不像女孩。
其他女孩玩着过家家的时候,她跑去跟男孩在沙地上疯跑,将女孩们修筑的沙石城堡踢翻。她的短发一只留到了中学时期。在她留长发之前,她连上厕所都避免和别人一起。她会等到上课前的最后一瞬跑去厕所,然后悄然无息跑回来。那些她童年的玩伴一直认为她是一个男孩,直到今天也不知道真相。
她的爱好也和女孩不尽相同。当曲莲老老实实在家里学习读书的时候,步宵美决定去练习足球。她用不下与男人的勇气与力量击败了一个有一个对手。她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女扮男装参加了校足球队,还在区赛中取得了优胜。
等到初中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男孩。所以她留起了长发,不再去踢足球,不再跟男孩们咋咋呼呼。她甚至跟女生们混在一起,聊着自己不喜欢的话题,控制自己微笑的幅度。她开始学会化妆,学会了穿衣打扮,她时不时走过男孩身边,碰掉他的笔盒,然后捡起,获得跟他相处的短短几分钟。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厌倦了。厌倦了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与另一个不相关的人相连,厌倦了被一个人牵动心弦。她轻而易举甩掉了男孩,但却做不回那个假小子了。她被名为“控制欲”的病毒给感染了。她爱上了通过各种手段引诱男人。请别误会,她从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事实上她对这种行为十分鄙夷。用这种手段只能留住男人的身体,她渴望抓住男人的灵魂。她要他们为她而痴狂,为她而疯,为她心甘情愿地死去。
所以她爱上了摇滚乐,她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在舞台上尽情歌唱,看着台下的歌迷痴迷万般的深情。听说有些歌手的粉丝会疯狂到因为歌手的去世而自杀,这也是步宵美的目标。
这辆法拉利458 Italia也是她基于同样的目的买来的。不是有句话吗,男人从没有长大,只是玩具越来越贵而已。那自己只要做他们取之不尽的玩具商就好了。
步宵美从后视镜撇去,不由得皱了皱眉。杨玉看向窗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豪华的跑车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说起来,这是班上——不,该说是学校里唯二不会被自己所吸引的男生。另一人就是自己今天要去见的白芷的舍友——袁野。
说起来,他喜欢什么呢?步宵美回忆着。虽然和他同学已经两年了,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关于杨玉的记忆就像迷雾一样,散步在自己的脑海中,明明能看见,却无法窥见其内貌。说到底,自己能记起的也只有“和他共度过两年同学时光”这个事实罢了。
“杨同学,说起来你喜欢什么呢?”步宵美一边开车一边说。
坐在副驾驶上的曲莲有些诧异地看着步宵美。她很少看到步宵美会主动对男人表示出想要了解的兴趣。更出乎她意料的是杨玉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喜欢。”
曲莲以为他会说自己热爱音乐。毕竟他可是连一凡老师都推崇备至钢琴上的天才。不过也不奇怪。如果他真的热爱音乐就会去读音乐学院,走上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她曾听说过有一些音乐家,曾经一度恨透了音乐,认为学习音乐的过程充满了痛苦,即使成功了也会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也许杨玉就是这样的人吧。
“没有喜欢的东西这也太……”曲莲迟疑了一会,继续说,“人总会有一点爱好,不然该如何打发无聊的时光呢。”
“对啊对啊,”步宵美点头附和,“你不是经常在学习吗,我还以为你喜欢学习呢。而且你也是小莲的钢琴教师,那你应该也会喜欢音乐才对。”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步宵美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我追到了袁野,一定会想办法弄清你究竟喜欢什么。”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曲莲细细回忆着和杨玉经历的时光。所有人都记得他,只有自己不记得。他才华横溢,却又浪费着自己的才能。他是如此的奇怪,却又是如此的……可悲?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他可悲呢?也许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那么,就在此分别把。”三人在五楼白芷门前停住脚步。杨玉对二人微微点头,然后道别。
“你是住在七楼吧,要不要一起来玩?”步宵美急切地说。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杨玉走开几步,突然回过头,对着在原地低头看向地面的曲莲说,“忘记跟你说了,生日快乐。”
丢下这样一句话,他就走上楼了。
“哎?他怎么会知道?”相同的惊叹声同时从两个人嘴中说出。曲莲看向步宵美,惊讶地说:“你没忘?”
步宵美有些尴尬地推着曲莲来到门前:“哎呀,这件事一会再说啦,我们先进去。”
曲莲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
“生日快乐!”
在一片黑暗中,白芷举着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一步步走出。他的舍友——袁野在旁边唱着生日快乐歌。步宵美打开灯,关上门。白芷举着蛋糕走到曲莲面前,低声说:“生日快乐,小寿星。”
“原来……我还以为你们忘记了。”曲莲本来想哭,但很快破涕而笑。步宵美把她揽在怀里:“我怎么会忘记我最好的朋友的生日呢。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所以我们三个才会商量给你办一场生日宴会。”
“快吹蜡烛许愿!”一旁的袁野起哄。
曲莲闭上眼睛,双手抱在胸前,许愿之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你许了什么愿望呀?”步宵美故意问道,一脸坏笑。
曲莲红了脸,偷看了一眼白芷,小声说:“不告诉你。”
她的小动作被袁野捕捉到,他接过蛋糕,坏笑着:“哦,我怎么感觉我知道你的愿望呀,接下来就看某人能否替我们的寿星实现愿望啦。”
步宵美和袁野笑着走开。房间内只剩下了白芷和曲莲。气氛在暧昧中升级。白芷打破了沉默。“曲莲,我……”他挠了挠头,然后突然笑出来。
曲莲半带责怪半带笑意地问他:“你干嘛笑呀。”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真是很有缘分。我们两个完全不像,我到今天都对我们能成为朋友这件事感到惊奇。你看,你喜欢文学,喜欢音乐,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与世无争。我则是班长,更是社团主席,每天都喝一群人混在一起,对文学作品与音乐更是一窍不通,这样的我能和你成为朋友不是最令人惊奇的事吗?”
曲莲故作轻松,轻轻打了一下白芷的胸口:“听你说的好像我们两个要绝交一样。成为朋物品友又不一定要兴趣相同。”
“那成为恋人呢?”他温柔地问,曲莲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白芷趁机握住曲莲的手。他的手宽大柔软,曲莲感到一阵安心感。“小莲,”白芷注视着曲莲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我曾听过一种传说。人生在世是不完整的。人就像半块玉佩,只有找到与自己严丝合缝的另一半才能构成完整的人。即使我们兴趣性格不同,我仍然喜欢你,爱着你。你就是我缺失的那另一半玉佩。小莲,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允许我带给你幸福吗?”
时值十一月,窗外是暮秋季节。秋风萧索,树叶落了一地。这座城市中的人们正抓紧添加衣物以迎接即将到来的隆冬。 在这寒冷的季节,曲莲的心中仿佛有一股热焰正在燃烧。热流充斥了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
她保住了白芷。
在白芷宽厚的怀抱中,她忘记了父亲要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忘记了夜晚在床头的守卫,忘记了才华横溢的钢琴老师。她只是感觉到了世界的温度。
——这真是她度过的最炎热的十一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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